一个承诺，用近半个世纪来兑现

——记2022年“诚信之星”、洱源县疾控中心原副主任李桂科

党的二十大代表、大理白族自治州洱源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原副主任李桂科近日又获得新荣誉——中宣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表彰的2022年“诚信之星”。

“一定要让山石屏变得更好！”从41年前初到洱源县山石屏村开始，为麻风病防治事业无私奉献的信念就在李桂科心里扎下了根。

41年的坚守，李桂科将一个与世隔绝的麻风院建成了黑潓江边一座通路、通桥、通电、通水、通网络的美丽家园，让昔日人人惧怕的“麻风村”成为远近闻名的幸福村。

“大（理）漾（濞）云（龙）高速公路开通以后，从大理收费站上高速路，到山石屏村只需要一个小时。”说起近半年来山石屏村的新变化，李桂科从心底感到由衷的自豪，“从炼铁收费站到山石屏村的12公里道路正在拓宽改造，村里还进行了污水沟、厕所环境提升改造。前几天已经有新人来拍婚纱照，山石屏村越来越有旅游度假村的味道了！”

“一定要把他们的病治好”

1981年4月，刚刚通过招考到洱源县卫生防疫站工作的李桂科被安排到黑潓江西岸大山深处的洱源县山石屏疗养院，为181位麻风病患者写病历。那年他24岁，刚刚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当时的山石屏村，被一条黑潓江与外界阻隔，人员外出和物资运输只能靠渡船。李桂科和几位同事住在距离山石屏疗养院5公里的上茄叶村健康区，每天早出晚归，穿着厚厚的棉布隔离服乘坐渡船到疗养院为患者治疗。简陋的垛木房、脏乱的环境和肢体残缺的麻风病患者，是疗养院给他的最初印象。

有一天，李桂科给一位60多岁的患者检查身体时，发现他的小腿已经大面积溃烂，李桂科的内心被深深震动。当天，他和同事们完成治疗任务乘渡船离开时，患者们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江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里充满了不舍，久久不愿离开。“一定要把他们的病治好。”李桂科在心底暗暗许下承诺。

作为同去的8名工作人员中唯一的共产党员，李桂科主动把外出进修的机会让给同事，毅然留下来照顾麻风病患者。“我来，就是要治好你们的病，不把你们治好，我是不会走的。”面对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李桂科真情流露。仅有高中文化的他，通过自学啃下了一本又一本医学专著，记下了五六十本学习笔记。1982年底，他与毕业于大理卫校的县医院护士杨芬喜结连理。每次回到县城，他便向妻子学习如何打针、缝合伤口。他还请来州里的专业医生现场教学，为麻风病患者做溃疡清创手术。

1983年底，李桂科调任洱源县卫生防疫站皮防股股长，负责全县麻风病防治工作，同时兼顾山石屏村和三营镇永胜村委会洋芋山“麻风村”患者的治疗工作。他时常骑上自行车、带上消毒包，到麻风病患者家中做溃疡清创手术。“麻风病患者神经受损后感觉不到疼痛，没有自我保护意识，足底溃疡腐烂也感觉不到。我帮他们把腐肉割掉，一个星期就能长好。”李桂科贴心地告诉每位患者，穿鞋之前一定要先摸摸里面有没有石头，一定要穿袜子，不要穿夹脚的鞋子，要保护好自己的脚，不能受伤。

到山石屏疗养院工作一年以后，李桂科与患者之间建立起了信任，他没有再穿隔离服，只在为病人检查时戴口罩、手套，进行必要的防护。“给患者治病的同时，还要治心。如果一直穿着隔离服，患者和周围的群众怎么会相信麻风病能治好呢？”1987年，在李桂科的主导下，采用氨苯砜、利福平、氯苯吩嗪联合化疗方案治疗麻风病取得了非常好的疗效。洱源县是麻风病高流行地区，在高峰时段，他们同时治疗着全县500多名麻风病患者。除了山石屏村，双廊、牛街、西山、乔后等偏远乡村在家治疗的患者都等着他们送药上门。

“共产党万岁！李医生了不起！”

20世纪80年代，洋芋山“麻风村”居住着46名麻风病患者和22名家属，李桂科带领工作人员送医送药上门，指导生产自救、发展经济。经过近10年的努力，洋芋山麻风病患者于1990年全部治愈。李桂科又带领工作人员深入康复者原籍村寨，挨家挨户调查研究，帮助他们解决户口、子女上学、责任田、家庭财产等方面的问题，为他们回原籍创造条件。在李桂科和工作人员的努力劝说下，大部分康复者被原籍家人接纳，所有子女都回原籍落了户、上了学。最后3位无家可归的康复者搬迁到山石屏村，洋芋山“麻风村”彻底消失。2001年1月17日，洋芋山最后一位麻风病患者杨兆元搬离居住了26年的“麻风村”时激动地说：“共产党万岁！李医生了不起！”

1990年，山石屏疗养院的患者全部治愈。那一年，洱源县的麻风病患病率由27.3/万降至0.067/万。李桂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高兴地宣布：“现在你们的病完全治好了，以后我就不用再来了！”“李医生，你不管我们还有谁管我们呢？外面个个都怕我们，话都不跟我们说。”想到他们虽然身体治好了，但内心依旧孤独、自卑，对外面的世界依然害怕、恐惧，李桂科放弃了回家的打算，走上了帮助患者尽快治愈心灵、重新融入社会的治心之路。

李桂科与康复人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义务承担起了“代儿女尽孝、替父母尽责”的职责，为做父母的解决子女读书、工作问题，替做子女的赡养老人，一干就是几十年。闲暇里，他经常陪伴残疾孤寡老人聊天；头发长了，帮他们理发；指甲长了，帮他们修剪。他悉心帮每位康复者清理溃疡，精心为每位老人过生日，无微不至照顾年老体弱者的生活起居。崔大弟、李少安、王应寿等几位康复者已到耄耋之年，手指甲很厚，足底也有厚厚的老茧。李桂科精心为他们修剪，练就了一手用咬骨钳剪指甲、手术刀削硬皮的“绝活”，他还专门为眼睛坏死的李少安准备了眼罩。每逢传统节日，李桂科都会组织康复人员集体过节，营造山石屏村亲如一家的和谐氛围。每次外出开会、学习之前，他都要挨个到老人们的居所走一走，看看谁的头发需要修、谁的指甲需要剪。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他也是第一时间赶回山石屏村看望老人。

从1986年开始，李桂科为每位患者都留下了照片。2013年，他在山石屏村开辟了一间缅怀室，将100多位离世老人的照片挂到纪念墙上。每当老人到了生命垂危之际，李桂科都会为他们准备好照片，老人们也会在临终前给李桂科讲自己的亲人和往事，留下遗言。“疗养院建院以来，已经有200多位老人离世。没有照片的100多位老人，我准备在墙上画一个框，写上他们的名字和个人简介。他们当中很多都没有亲人，做这样一面纪念墙，就是为了让后人缅怀这段与麻风病战斗的历史，也让现在还活着的老人感受到被牵挂和惦记。”李桂科说。

“一定要帮他们把桥建起来”

1990年中秋，忙碌了一天后，满怀丰收喜悦的山石屏村民坐上了回疗养院的渡船。突然，一个大浪打过来，汹涌的黑潓江瞬间吞没了渡船，6名康复者不幸遇难。本是团聚的日子，山石屏村却被巨大的伤痛淹没了。

“一定要帮他们把桥架起来。”李桂科在心底暗暗承诺。通过连续几年的多方奔走、筹资建设，1995年6月，通往山石屏村的人行索道桥终于建成。索道桥竣工的那一天，村民争先恐后地跑到桥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几位年迈的老人也被搀扶着到桥上走一走、摸一摸，嘴里不住地感慨：“从进来那天起直到现在，就没有去过江对面，今天就像做梦一样！”

“小孩不读书，山石屏村就没有希望，我一定要把学校办起来。”就在李桂科四处奔走为山石屏村建桥筹资的那几年，他还做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为山石屏村建一所学校，让康复者的孩子有学可上。1993年，山石屏疗养院小学开班办学。李桂科从县城找来旧课本，让一位识字的康复者担任临时教师，招收了第一批学生。1996年9月，争取到外部资金援助，停办的学校重新恢复办学，一直办到了六年级。2002年9月，山石屏疗养院小学第一批学生毕业，正式到炼铁中学就读。到2007年8月最后1名学生毕业、学校停办，学校先后招收了21名学生。从山石屏疗养院小学毕业的学生中，有7人考上大学（其中研究生1人），1人考上中专，2人考上职高。他们都说：“人生中第一个老师是李医生，一辈子的老师也是李医生。”

“我去上任了，山石屏村怎么办？”李桂科曾有好几次机会调回县里或州里的医疗卫生机构任职，他都拒绝了。1987年调他，他不走，因为由他主持推广的联合化疗少了他便缺了主心骨；1990年调他，他不走，因为当时正是山石屏村准备修建人行索道桥、开办学校的关键时期，少了他筹集资金、多方运作，学校办不起来，人行索道桥修不起来；1998年调他，他不走，因为少了他的操持，山石屏村土木结构瓦房、草房的翻修改建难以顺利推行。

李桂科从来没有对村民说过心底的承诺，他把麻风病防治工作当作自己的事业，把麻风院当作自己的家，把麻风病康复者及家属当作自己的亲人。他带领村民，用14年时间，在山上挖通了连接外界的3公里道路，在黑潓江上架起了人行索道桥，为麻风病康复者打通了一道融入社会、走向外界的大道；用12年时间，解决了麻风院用电问题，最初是用一台小型水轮发电机，后来用柴油发电机，2004年10千伏线路电力工程贯通，山石屏村终于用上了电，看上了电视；用14年时间，修缮了20世纪50年代建造的土木结构危房，将山石屏村建成了可供旅游度假的新村。

在麻风病防治学术领域，李桂科也取得了丰硕成果。“每做成一个项目，我就将它作为一项科研成果呈现出来。退休前的30多年里，我完成了麻风病方面的专业论文31篇、科研成果13项，被省特殊人才高评委破格评定为副主任医师。”李桂科说。

“不仅要治病，更重要的是治心治贫”

“麻风病是一种很特殊的病，不仅要治病，更重要的是治心、治贫。”在李桂科的多方争取下，疗养院得到外界资助。2013年，洱源发生5.5级地震，政府拨款750万元重建疗养院、修缮索道、蓄水池，硬化路面；中国麻风防治协会捐资40万元发展核桃树种植100亩；大学生志愿者来到疗养院提供服务，周边村子的村民组织文艺队到疗养院表演节目，疗养院组织康复者到广州、昆明、大理古城旅游考察，增强康复者融入社会的信心。2013年12月，震后恢复重建结束，山石屏村村民全部搬进了新居，村民们说：“现在的居住条件，就像李医生以前带我们去旅游一样，天天住宾馆。”

2017年2月的一天，即将年满60岁的李桂科像往常一样为康复者余振华理发，余振华突然啜泣着说：“李医生退休了我们怎么办啊？”一旁87岁的曾信开也哭着说：“李医生，您走了，哪个给我们滴眼药水，哪个对我们这么好呢？”李桂科坚定地说：“我不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当年4月，李桂科退休了，他决定留在让他牵挂了大半辈子的山石屏村，继续全身心投入患者的社会康复、心理康复和山石屏村的建设。

李桂科和村民一起修建蓄水池，种植核桃，养猪、养鸡、养牛、养羊，进行环境绿化改造，带领村民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曾信开老人临终之际，恰逢李桂科外出开会一周，老人一直强撑着，等他回到山石屏村见了最后一面，才安然离世。“我离不开山石屏村这个家，放不下山石屏村的村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这里的康复者还需要我为他们护理，需要我的陪伴。这里的村民还需要我带领他们进一步改善生活环境，过上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模范遵守社会主义道德，以真诚之心，行信义之事，已成为李桂科近半个世纪的坚守。

如今，居住在山石屏村的30多位康复者都已年逾古稀，公共饭堂每天保障鱼肉蛋奶、水果和蔬菜供应，他们的床头安装了呼叫铃，每天有社工进行血压监测。逢年过节，附近村子的妇女小组常来陪老人们包粽子、炕饼子，表演节目。已经退休6个年头的李桂科，依旧开着车往返于山石屏村的路上。他筹集资金，还原了山区白族的木垛房，展出20世纪50年代以来麻风病人自己制作的生活用具，撰写文字介绍，整理每个时期拍摄的照片，记录下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麻风病防治的伟大成就，记录下山石屏从“麻风村”到“幸福村”的变迁。2019年9月，村里建成了全国首个麻风历史博物馆。村民们都说：“感谢李医生，感谢共产党，是党的好干部李医生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没有李医生，我们山石屏就没有今天这么幸福！”

“麻风病危害人类，有记载已经3000多年。新中国成立后，组建专门的麻风病防治机构，用60多年的时间消除了麻风病危害。这一伟大成就，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能实现。我们要通过博物馆的建设，让子孙后代铭记这段历史，永远听党话、感党恩、跟党走。”李桂科经常与村民在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他说：“只要我还能动、还能走，就一定坚守承诺，倾尽全力、奉献所有，办好民生实事，把山石屏建设成为一个富强村、生态旅游度假村，让村民们身体更健康、生活更幸福、心情更愉悦。”

“我是一名共产党员，从入党的那一天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便时刻激励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人们心坎上。”今后，李桂科还准备将黑潓江生态文明、炼铁乡茶马古道和盐马古道的历史文化融入山石屏村旅游康养产业发展中。“从与世隔绝的麻风院到人人向往的旅游村，这样的转变意义重大，我将为了实现这个转变继续奋斗。”李桂科坚定地说。（记者 秦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