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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关注云南云县涌宝五哥钟履培的故事
      发布时间:2025-07-18 12:39:00   来源:云南日报-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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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人民日报海外版》关注云南云县涌宝五哥钟履培的故事

涌宝又录•五哥钟履培(人世间)

马非

钟履培病了。

钟履培在家里排行老五,四村八寨的人都喊他“五哥”,辈分低一点的则喊他“五叔”。

老钟家是县志里有明确族源记录的姓氏,在当地属于大家族。在我的故乡云南涌宝,喊叔都喊“耶”,在前面加一个“阿”以表亲切。一声声“阿五耶”让钟履培精神倍增,脸上写满了被认可和被尊重的满足感。

钟履培是我父亲的大名。他小名叫顺财,盖因他出生时,爷爷的马帮生意很好。尤其是被部队征调以后,马帮天天负责驮运弹药、给养,收入颇丰,一高兴就“小顺小顺”地叫开了。

老家虽然是一个小盆地,但田地有限,除了侍弄好庄稼,还需要另寻他法以贴补粮食的不足和其他生活用度。于是,人们东家两匹西家三匹地把骡子、驮马凑成马帮,交给有一定经营头脑的爷爷负责。据说最盛时爷爷的马帮有十几个马锅头,一个锅头负责“一把马”,也就是5匹马,走在路上大小铃铛一响,蔚为壮观。

得益于从小耳濡目染,钟履培对如何捆绑驮子货物、怎样放马喂马以及修蹄钉掌等非常熟悉。因家庭变故,14岁他便进入马帮学习赶马,负责养活老母亲和六弟、老幺妹。由于年轻,又肯干活、嘴甜,他深得马帮同仁喜爱,还给他起了个“翘头骡”的绰号。

这时的马帮已属于互助组,后来又划归到合作社名下,货运单据、货物调派则归民运站管。后来涌宝修通了公路、有了马车,马帮的部分业务遂变成了赶马车,仍由民运站调派。

由于赶马帮的经历,钟履培走过云南镇沅彝族哈尼族拉祜族自治县的按板井,到过缅甸(那时他们都还习惯性地称之为“英国地”)的腊戍,见过不少世面,逐渐成为小镇上的“达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丧,都乐意请他去主事。

他能根据主家的物质条件开列出菜单,像指挥排兵布阵的将军一样,准确安排某件事需要几只鸡、几斤米,每每都既够吃,又从不造成浪费。拣菜、传菜、添菜、收盘抹桌子乃至扫地、放鞭炮等等他亦安排得井然有序,深孚众望。那时候,只要有什么事,人们基本上都首先想到“请五哥”“这个事还是请阿五耶把稳”。

作为父亲,他在我童年记忆里的印象都是“严”。有两次挨揍的记忆,我一直刻骨铭心。

一次是小学三年级时找他要钱买字典。我挨了打,也没要到钱,最后只得找供销社工作的表叔弄了些牛皮纸的肥料包装袋,弄干净了细心裁成方形,轮流借两个同学的字典手抄。大约两个月后,我便有了自己的字典。

另一次挨揍也很冤。

那时候农村里仍然每十天赶一次集,我们叫赶街。某次,父亲的舅父带着继子到涌宝赶街,买了两只小猪,进我家后径直把我家里的猪从圈里放出来,把他刚买的关进去。父亲回来后见自家的猪不见了,抄起一条扁担劈头盖脸朝我打来。

那时候父亲的口袋里长年都见不到一枚硬币,更别说毛票了,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都指望着那只猪。

当年我们有一个词专门用来描述这种状态,叫“削猪腿子吃”,意思是买只猪来,稍养大一些把它卖了,又买一只更小的来养,这中间用劳动力和精力换来的差价,便是家用的唯一补贴,甚至养猪都不叫养猪,叫“淘”——“我家淘了几个猪”“你家淘了几个鸡”。老家除了牛论“条”,马、骡、鸡、猪都论“个”,其中具体缘由,我没做过考据。

现在想来,那天父亲恶狠狠揍我,并不仅是因为猪丢了。养了十天半个月以上的猪,大多都能自己找回来。他其实是心疼一顿饭——这样大张旗鼓地一闹,他舅舅只好悻悻地带着继子空着肚子回30公里以外的家去了。

这样的“穷病”,今天看来已是匪夷所思。

72岁那年,钟履培接任了村民小组组长。一上任他便到处求人,为村里谋福利。这样一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农民,到老了还做了点自得的事:他拐着弯找到漫湾电厂赞助,先后为村里修了两座钢筋水泥桥、一条水泥硬板路,后来又为每家每户争取到了一盏太阳能灯。

那段时间,他三天两头不是跑村委会、镇政府,就是去了村民家。他组织村民互相帮助收玉米的事迹,还被县电视台收录、播出了,这让他更加满面春风。

2011年,钟履培被县里评为先进,到县城接受了表彰,还得了1500元奖金。他领完奖志得意满地去看望嫁在县城的老幺妹,很骄傲地讲了他此次进城是领奖来了,准备用奖金买一台洗衣机。却又受了妹夫的骗,花1000元买了台二手的。回涌宝的客车上,被人告知才明白自己上当了,他为此郁闷了很久。

2013年,因为多次被评为先进,钟履培获得了一个县总工会到昆明工人疗养院疗养的机会。他的脸上又写满了骄傲,走路也虎虎生风。

2021年,钟履培彻底推掉了所有的“公务”,虽然有人喊他“阿五耶”“五哥”的时候依然美得粲然,但我看得出来,他内心里非常失落。2022年,他摔了一跤,脑梗;2023年又中风,左臂左腿渐渐没了知觉。

今年清明,钟履培在县城安了家的堂弟钟履维带着儿子一起回乡献坟,专门抽空来看看他。大抵是同辈兄弟越来越少的原因,真切地从堂弟口中传来的一声“五哥”和侄儿紧随而至的“阿五耶”,使他的手直发抖,嘴角却自己往上扬。

他故作镇定地仰头望天,两行浑浊的泪水从深陷的眼窝流出,一会儿便洇湿了布满岁月沟壑的脸。

现在,已87岁的钟履培,我的农民父亲,大多时候就坐在轮椅上看云起云落,听风过耳,守候着老屋和时光。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云南日报-云新闻编辑:窦崇尹

责任编辑: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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